枝江百里洲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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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系土生土长的湖北枝江百里洲人，打小所讲均为“洲话”，至今仍然秉持出口“乡音不改”，且经常回洲吸取“洲语营养”。在创作农村现实题材长篇小说《风起羊洲》过程中，我以家乡吕家河（三洲之一的羊角洲）为采撷标本，一双大脚板稳稳地踩在“羊洲”泥土上，“洲言土语”信手拈来，“土环境”、“土人物”与“土话语”源源流出，相得益彰、水乳交融，既塑造出一个奇风异土的“蛰伏神龟”，又令我尽沐纵享家乡方言俚语之风采乐趣。

此后，我在给这些方言土语做注的同时，“心内搜索”与“野外搜寻”相结合，全面拓展洲语词条，逐条加以注音释义，并以音节数划分归类，几经增删修改，遂成此《集萃》。

毫无疑问，家乡的方言土语隶属于枝江，与整个县域的方言大同小异，也与周边同属湖北方言第一区的宜都、松滋、江陵、当阳等地有较多重合与相似之处，但因百里洲地理位置与区域环境及居民源流的特殊性，其土语方言从内容到音义，与其“母语”均有着一定的区别。

作为小说创作的“副产品”，这个《集萃》只是我在创作准备中从事“田野调查”的“顺手牵羊”，自然不可能“牵”回遍野的“羊”，我所“牵”回的每一只“羊”，也不可能都是”标准的“洲羊”。因此，本《集萃》仅仅算打了个“闹台”，真正的大戏还有赖各路方家登场献艺；也算个“毛稿”，敬请洲民（包括历年奋斗出洲的乡亲）里手批评指正。

一、单音节

抒（音书）：从衣服口袋里往外掏。

统（音桶）：往衣服口袋里放东西。

欠（音茜）：想念、思念。

拝（音呗）：骗。与“呼”近义。

呼（音乎）：指以谗言相哄骗。

紧（音仅）：被。

栳（音老）：扛。

梭（音唆）：用刀、锯顺着竹、木的纵纹剖开。

嘠（音尕，去声）：放，搁，置，停。

茬（音搽）：敞开，敞着；奓开，奓着。

笃（音读）：将什物向下一击而放。

埛（音炯，去声）：蹦，跳，向上蹦起。

戈（音哥）：钻进。如“戈垛空”、“戈风箱”等。

滗（音笔）：手工沥掉东西里的水份。

糜（音咪，去声）：用长绳子将牲口系于野地或空场地。

拐（音柺）：坏，狡猾。

苕（音韶）：憨、笨、蠢。如“苕坨”。

訍（音叉，去声）：邀约。如“到时訍你弟弟一起来啊”。

慨（音凯）：大方，洒脱。

味（音位）：风姿，派头，作派。如“玩味儿”。

哈（音蛤，读去声）：动词，吃（菜）。“吃饭哈菜，酗酒喝茶”，进口之食，因食之不同，“吃”的动词也有异。由此可见，百里洲人的祖先是特别讲究谴字造词的。

哈（音蛤，读上声）：量词，相当于“下”。“喝酒的搛肉哈（六下。洲人将“肉”读作“陆”），吃饭的搛鱼哈（一下。洲人“鱼”与“一”读同音）”，借以取笑不会喝酒的人。

二、双音节

日头：太阳。

天道：天气。

玛岚（音马，读重音；音懒，读轻声）：彩虹。

罩子 ：雾。

大河（前者重音，后者轻声）：特指洲北的长江。

小河（前者重音，后者轻声）：特指洲南的松滋河（长江在洲尖那儿分枝而成）。

原先：从前。

前界（音戒）：上辈子。

今儿：今天。

明儿：明天。

后儿：后天。

昨儿：昨天。

中界（读盖）：中午。

高（前者重音）头：上部，上边，上面，或同“上头”。

底（前者重音）哈：下部，下边，下面，或同“下头”。

中嵌（后者音刊）：中部，中间，正中。偏指中心部位。

脚下：底下。

上头（“头”读阴平声，下同）：往西不远，指方位。是以江水流向定位的。也指上部。

下头：往东不远，指方位。也是以江水流向定位的。有时也指下部。

开（重音）头：前边较远处。

后头：后边，后边较远处。

里头：里面、里边。

外头：外面，外边。

埠头：从岸边伸向水中，供人洗衣淘菜挑水、上船下船，用土、石、木、竹建成的小矶头。

壶皮：表面、表面。

活面：同“壶皮”。

蹬后：后边较近处，或指在紧挨着的。

天盖：屋顶。

山头：山墙垱头。

隔壁：紧挨着的邻居。

跟哈：附近。

茅匠：以茅草盖屋的工匠。

錾（音站）匠：即錾磨匠，錾石成磨（础、槛、碑、碓、夯、硪等）的工匠。

榨匠：将棉籽榨成油的工匠。

雕匠：在木家具上雕刻图案花纹的工匠。

篾匠：以竹制成生产生活工具容器的工匠。

裁缝：缝纫师，制衣师傅。

男将：指丈夫或成年男人。

嘎嘎（音尕尕，阴平）：外祖母。

嘎公：外祖父。

公老：丈夫的父亲。相对于儿媳的称谓。

婆老：丈夫的母亲。相对于儿媳的称谓。

伯老：丈夫的哥哥。相对于弟媳的称谓。

舅爷（轻声）：舅舅。

老（前者重音后者轻声）爹：祖父。

大大：大姑姑。

幺幺：最小的姑姑。

过婚：再婚。

脑壳：头。

鼻拱：鼻子。

耳洞：耳朵。

脑廓：脑袋。

颈亢：脖子。

坨子：拳头。

胸前：前胸。

背心：后背，或指紧贴上身、无袖无领无肩的内衣。

肚子：腹部，有时也指胃。

膀子：上肢。

胯子：下肢。

大胯：大腿。

小胯：小腿。

条子：指身材。

模子：指脸蛋。

体气：身体散发的异味。

声气：声音。

色气（轻声）：颜色。

盐贴：脾。

腰子：肾。

下水：腹腔里的东西，多指动物内脏。

口条：舌头。同“转头”。

蓊嚡（音嗨，阴平）：棉鞋。

现饭：上一餐或上几餐剩下的饭。

灰面：面粉。

耙耙：煎或炕出的面饼。

灌肠：用瘦肉类灌入空猪肠所做成的食品。

包面：水饺。

圆宝：汤圆。

米子：炸泡后的米，可作零食。

茅室：厕所。

脚猪：专门养来供交配的公猪。

糙子：半大的猪。

沙牛：母牛。或泛指雌性，属蔑称。

牯牛、黄牯子、水牯子：公牛，黄牛中的公牛，水牛中的公牛。或泛指男性，属昵称或蔑称。

搭脚、赶脚：猪、牛等交配。

纸烟：香烟。

洋火：火柴。

洋油：煤油。

洋铁：白铁。

知溜：知了。

蜇蛛：蜘蛛。

车扒（音趴）：蚂蝗。

蝣（读去声）子：粮食里长的小黑虫，会飞。

筲箕：洗菜淘米用的圆形篾制容器。

撮箕：撮东西用的木、铁、篾制容器，有把子供手提。

粪筐：装土、干粪等物所用的篾制容器，一般以扁担挑（两个）。

扒（音巴）撮：撮东西用的篾制容器，无把子。

垛（音剁，去声）柜：柜上垛码起的木柜。又称墩柜。

薄刀：切菜刀。

剁刀：剁猪草、骨头等物所用刀。

篾刀：划篾时所用的刀。

皂角：肥皂的代称。因未发明肥皂前，洲民多用皂角树所结的皂角洗衣去污。

暴刷：洗衣洗鞋的板刷。

棒头：洗清衣服时所用的有把子的扁长木棒。

系子：用绳子系物后所留出供手提的一断。

卯子：与系子类同，但仅所指提肉用的系子。

顶罐：铁制或陶制圆坨型食物容器，用来吊在火头上煮。

煨罐：类同顶罐，但直接架在火头上或安置在灶台里煮。

沙罐：陶制食物煮器，类立柱形，有把子。

孵炭：指烧火做饭时，顺便将燃过了的硬柴“趁红”拈出，塞入瓦罐中逼熄，留待以后作炭用。

火屎：燃过但尚燃着的“孵炭”。

遮盖：代指雨具，有蓑衣、斗笠等。

电棒：手电筒。

卧单：垫单。

包单：单层的被套。

袱子：毛巾、手巾的统称。

活包：衣服上的口袋。

单麻：城里以下岗职工为主的汉子骑摩托车载客，因公安交通部门不允许，则装扮成托着亲朋好友的样子，以麻痹执法纠错人员。此类汉子无以为生，万一被查出后，则以“你给我一碗饭吃”为由，找执法人员的麻烦，常闹得执法人员摆脱不了他们的纠缠，往往便不了了之。久而久之，骑手麻木了，执法人员麻木了。因此，百里洲人特称此类载客摩托与摩托车手为“单麻”。

礼性：指礼节、礼貌、礼数。

上情：到“过事”的人家去送礼（主要是钱）。

利市：即喜事上给的小费，多用小红袋装着。

难为：感谢、谢谢。

上头（读重音）：成亲头一天，女方给新姑娘扯掉脸上的汗毛。 回门：女儿出嫁后的翌日，携新郎回娘家拜望。

有喜：怀上身孕。

发作：出现即将分娩迹象。

捡生：接生。

祝米：指庆祝新生儿诞生时所送的礼品。

出窝：指满月后的产妇抱着小孩回娘家。

狗圈：小孩戴的项圈。蕴含长命百岁之意。

小产：流产。

垫席：“过事”前夜供至亲、房族和帮忙者吃的桌席。

嘎嘎（读上声）：肉。有“肥嘎嘎”、“瘦嘎嘎”、“花嘎嘎”等。

转酸：“过事”之后供至亲、房族和帮忙者吃的桌席。

厮臭：饭、菜变溲。

刁嘴：对吃食过分挑剔。

饿相：馋相，好吃的样子。

淘溺：淘气，难养，难招呼。

被失：即悖时，倒霉。有“被失倒灶”一说。

不好：病了。

得 （重音） 希 ： 幸亏 。

齁包：哮喘病人。

勊包：怂包，无聊，下流。

呆包：不清白，不正常，相当于“二百五”。

方子：棺材，有时也指医生开的处方。

抓药：按处方购药。

把讯：人死后，死者家人上至亲门去给讯，

上山：指将亡人用棺材抬送到坟地。

圆坟：指“八大金刚”将亡人埋妥后，众亲友再来烧纸哭诉祭奠，顺坟墓走一圈，边走边向坟头洒土。

神龛：指堂屋朝向大门的那面北墙正中所置的一道搁台，是一个农户家中最神圣的处所，原本用来供神和祖宗排位或亡人灵牌，后贴毛爷爷像，现在有点乱，贴或供毛爷爷、财神爷、关帝爷的都有。

叫饭：逢年过节，上桌进餐前，盛出饭菜并酌酒祭亡人，边祭边叫亡人“来吃喝”。

菩萨：对惹不得的人的“尊称”。有时也是对淘溺费神的下辈的无奈“雅称”。

活泛：指灵醒、敏捷。

踏代：指继承上辈人的遗传。

奉菜：指给客人拈菜（一般是拈荤菜好菜），暗含敬意，也是一种传统礼节。

打方：指每半个劳动日中的一次歇息。

痨病：指以肺结核为主的结核病。

豁皮：木材据成几块板，边边上没用的部分，喻无多大用处之人。

日白：意谓借说白话、假话以充能、讲狠，也指闲聊、唠嗑。

吹脬（音泡，阴平）：与“日白”同义。

打眼：炫人眼目。

走眼：观察失误。

背火：走霉运。

啰连（音裸脸，均读上声）：剪不断理还乱，巴巴连连的。

葳碎：萎琐、下贱。

刷快：快捷。

磨梭：磨蹭。

溜刷：利索、快捷。

骚包：鲁莽、牛逼。

苕猪：比喻憨人、笨人。

咪嘻：指嘴对着瓶口直饮。

凿货（音作火）：结实，扎实，经久耐用。

朽货：还没怎么用就坏了。与“凿货”相反。

神嬉：指开荤玩笑或做尚不伤及风化的玩笑动作。

障德：无聊、缺德。与“无帐大六月”意近。

拢边：原指渡船靠岸，比喻巴结、攀缘。

芜（读去声）子：洲人借其代作植物竿、枝、叶的统称。

运脚：喻指某人的命运、机遇，颇有点宿命论意味。

放羊：喻指有意放纵。

稻场：即打麦场。百里洲大部分地区（洲下部以外）自古以来不种稻，俗称为“稻场”，可能是从江北边水稻区传过来的“泊来品”。

梢瓜：菜瓜。

颠子：树顶，泛指竿状植物的顶尖部。

笃子：缸、锅、碗、瓢之类容具的底部，或指残留在这些器具底部的水、油、汤、菜、饭等。没梃：指没指望。

够经：指在旁边看打花牌，兴起时给打牌者当当参谋。

歇架：停止忙碌而休憩。

水辞：指添油加醋，夸大、抬高。与如今之“水份多”近似，可“水辞”一称多美呀。

过中：意谓时已至午，因故随便吃一点。

外务：指丈夫在外与异性的性交往嫌疑。

凹堂：这里指屋面中间凹陷，木檩子已支撑不住机瓦的重量及风雨侵袭。

出拐：指事情向不好的方向发展。

消停：意谓活路可做可不做，比较清闲。

过事：指婚丧嫁娶、“洗九”做生等礼仪。“洗九”，指为新生儿作洗礼并过客。

毛看：指粗粗地看。

糊糙：如芒在背，痒糙难耐。也有引申为喻指某人某事缠不得的。

撩犯（犯读轻声）：撩及、侵扰使其发恶。

打瓣（快读呗儿）：指别有用心地在一旁寻岔子。

穿包：指事情露馅。

吆锣：本指一套“锣鼓家业”中的敲锣者扪锣示意演奏作一停顿，喻指主动将事情停下来。

甩信：指随便托人顺带个口信来。

心憾：念心“hān”，阴平、重音，念起来要铿锵有力。是百里洲人的口头用语，可能口口相传几百年了。胸中有几滴墨水的祖先到底与众不同，出口成章，酿出“心憾”之辞，百世流芳，令愚钝后辈受益无穷。这“心憾”，也有心曲、心事、心意、心肠、心肝之意，然又远不止此。她，是那样一种心曲，藏在心窝里，又时时萦绕于脑，久久挥之不去，像长泊西山尖头的一片曼妙的云；溶在血液中，又时时弱不禁风，疼痒酸胀，且这奇感倾刻间窜及浑身，有如高明的中医师将针炙扎进了你的穴位的那种感觉。简而言之，心憾，就是久藏于胸久萦于心久久困扰着人又久久未能实现也难以实现的心事。

厚笨（鲁笨）：壮实，块大且厚实。

薄漂：又薄又轻。薄纰纰的。

日揭：指善意的讽刺挖苦。

板膘：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多指年轻人和小青年在外游玩。其实如今真正“吃饱了撑的”之人的锻炼减肥，还不是一种“板膘”。

撇脱：随意、随便，不讲客套，多指客人好招护或事情好办。

清祺：问候语，意谓平安吉祥，无病无灾。好文辞！居然成了洲人最常用的口头问候语，可见洲语的“雅”之深啊。一句“您这个噹里还清祺咋？”多关切多亲近呀。

嘛之、化之：什么。指疑问。有人（包括一些不明就里的百里洲人）以为此词“土”，“土掉渣”，我恰好相反，此词甚“雅”。以文言虚词组词，言说起来顺口上口，所指又甚明了，岂非“雅”至极！

亵诽：讨厌，讨嫌。表示不满、憎恶。此词也妙不可言，您细品吧。

踏揭：贬低。

挨嚷：遭训斥。

放揣（读上声）：撒泼。

扎咐：叮嘱。

遇撞：邂逅。

迟鱼：剖鱼。“凌迟”，以文明之名干残忍之事。不过，还蕴有尊重动物生命之意。由此词可见，百里洲人的祖先很可能是读书之人，也许是躲避战乱或不愿当官而隐居到洲上来的。

搛（音黏）菜：用筷子将菜夹到碗里。

添饭：盛饭到碗里。

装烟：敬烟。一种礼节。

筛茶：端茶给客人喝。也是一种礼节。与此相关的，“筛鸡蛋茶”，即水煮或油炸鸡蛋给客人吃，一碗装4——6颗，最不济也应有2颗以上，否则拿不出手。

赶街：上街。用“赶”，与“赶场”同义。

辞年、辞节：礼节，指晚辈给前辈在年前、节间提着礼物登门拜访。

漾面：介绍一对男女青年初次见面，是谈恋爱之前的一道程序。

过门：礼仪，恋爱关系确定后，初次进对方的门，拜见大人与至亲。进门应带礼品，送走也应给礼品（即“打发”）。

靠桌：非亲非故或出了“服”的房族，到“过喜事”的农家去上点薄情（礼，或钱或物）赴宴。

对子：对联。

靛笔：水笔。

靛水：墨水。

砚窝：砚台。

软省：软。

轻省：轻。

解（读“改”）交：把打架和吵架的双方拉开调解。

诘人：骂人。

照想：按说。

安支：准备、打算。

嘻乎：只差一点点。

限之：本来就。

卯起：豁出去。

望到：对着。

顺到：沿着。

跳之：特地，专门。

合共：加起来，总的就。

左矣：反正。

高低：决计。

沾得：只要。

居一：妥善、妥贴、妥当。

洋袢（前者重音，后者轻声）：拖拉，不经事。

老华：同名者。

老庚：同年出生者。